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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丨请你保持住你的回避吧，臭爸爸

admin 2025-06-16 24 0

作者 |MOMO

全文合计约4000字

阅读时间约10分钟

10年前，当我去寻找心理咨询师的帮助的时候，我和父亲的关系跌入了冰点。

那时候，我新婚不过三年，婚姻就出现了危机，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没有办法跟丈夫建立亲密信任的关系，他变成一个时常不回家的人，就像我的父亲。

守寡式婚姻、丧偶式育儿，一切都像我的母亲长期经历的那样。

对重复原生家庭模式的恐惧支配了我，我不想变成孤独艰难的妈妈，尽管我也认为她够独立、够强大，可是谁不希望这一生能够跟一个爱自己的人携手同行呢？

那时候我想的是，如果我能够了解到原生家庭问题的根源所在，能够了解我的父亲，改变我跟父亲的关系，我就能够改变我的亲密关系，重塑我的婚姻和我的人生。

也正是带着这样的目的，我才走进了心理咨询。

我记得那时候治疗师跟我说了一句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话——他说，爸爸用他的这种行为让你感受到了他的感觉。

很多年之后我知道，治疗师说的这种过程叫做投射性认同，是指一个人会将他无法言说的情感通过与人的互动传达给对方，以便让对方能够了解到他内心复杂的感受。

这句话之所以对我如此触动是因为我那时一直深陷于孤独和绝望感中，觉得自己不被父母了解，也不被丈夫接纳，好像所有人都离我远去了，好像自己毫无价值。

但是这个视角让我突然跟他们多了一种连接，让我了解到原来不是所有的情感都可以通过言语去沟通，原来有很多时候情感都是无声的。

我怨恨父亲的远离，觉得那是一种拒绝。

但直到那一句话让我开始初步打开一个视角，也许我所体验到的孤独、迷茫、彷徨、自我怀疑，不完全是我的问题，或许那也是父亲经历的感受。

我开始去回想自己记忆当中能够搜寻出来的有关父亲的一切蛛丝马迹。我想拼凑出一条他的成长轨迹，让我知道这个视角不是我的自我攻略。

了解父亲的过程，也是我的一个自我探索和自我成长的过程。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6岁以前），关于爸爸的记忆还挺活泼可爱的。

他是一个很爱玩的人。会跟妈妈去看电影和跳舞，有一次他不和妈妈跳了，把我抱在怀里跟我跳，我高兴坏了，用自己的小眼神挑衅妈妈，好像我是那个战胜了妈妈、获得宠爱的孩子。

爸爸在我的眼里很潮流，很时尚，也很勇敢，很了不起。当他骑摩托车带我逛街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骄傲的小女孩。

小时候看武侠片，有一次看到雪山飞狐里袁紫衣头上的帽子好看极了，我愣是要求我爸爸要给我买一个同款，那时候我天真地觉得爸爸无所不能，他什么都可以给我。

而我爸爸也很温柔，他从来不对我发火，从来不因为我的这些无理取闹的要求而凶我，我生病了，他会骑车带着我走很远去看医生，他还会套上毛衣和头巾，扮成妈妈来亲近我，有时候又假装站在我这一边，帮我“打”欺负、管教我的妈妈，帮我出气。

所以在我的童年里，有一个爱我的、可爱的爸爸。小的时候的我，也是一个骄傲又自信的可爱的小女孩。

后来爸爸去考了公务员，从教师转变成拥有一定公权力的公职人员。他开始远离我们，他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有很多的应酬，跟我和妈妈的交流也变少了，开始显露出一个回避型父亲所拥有的所有特质。

父亲在家里面存在感极少，他常常不记得我们的生日，不记得我们读几年级、在哪个教室，不知道我们人生当中发生的重大改变，也不了解、不关心我们今天的心情怎样，更不用说有心情陪伴我们的成长了。

很多心理学科普的博主会说，一个回避型的父亲给女儿造成的影响是，她常常缺乏自信，觉得自己是不值得被爱的，无法在亲密关系当中确立自己的价值。

这一点的确在我的亲密关系当中出现过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我无法知道到底是为什么爸爸没有办法留在家里，不愿意参与家庭活动，就好像他对我们都不感兴趣，不愿意跟我们多待哪怕一秒。

我原本以为他会不会是一个内心有一些重男轻女的父亲，直到目睹他对弟弟的模式和对我是一样的，我才知道他是一个无法在情感上直接靠近我们的人，这和我的性别甚至都没有关系。

他能够跟我们交流的时间，反而常常是在他酒后。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让他的神经压抑功能减弱了，才让他能够酒后吐真言。

他那时候常常会跟我们说，他心里非常地爱我们，很希望我们过上好的生活，心疼我们，也为我们感到骄傲。

平常的爸爸和酒后的爸爸就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让我感到真假莫辨。

我常想，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他？到底哪一个我才是他心中真正的我？

一个孩子不仅仅要在妈妈的眼睛里面看见自己，Ta也需要从父亲的眼中看见自己。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是基础的安全感，而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是自信和探索世界的勇气。

年轻的时候，没有经过生活太多的琢磨，我还不曾拥有这种父性的勇气。我甚至相信妈妈对爸爸的抱怨，觉得他是一个浮夸自大的臭男人，内心虚弱无力、趋炎附势，没有接触生活的勇气。

妈妈对爸爸的恨或多或少还是渗透到了我和爸爸的情感之间。

所以我在自己的婚姻出现问题的时候，责怪的是我的爸爸。我觉得都是因为他不靠近我，所以才没有形成我在婚姻生活当中的底气，才让我会不断地迎合丈夫，自我牺牲，到最终也换不来他对我的珍视。

也是基于这种对自己生活和对父亲的双重恨意，我选择了跟我的先生离婚，并且没有跟我的父母生活在一起。我试图用一种斩断过往的方式，希望重塑我的生活。

事实证明，女性要自我成长，离开一个有毒的环境是有帮助的。

我离开那个让我不幸福的家庭，也离开了我原来的工作岗位——那个工作是我的父亲为我谋取的，也算是一种父亲对女儿的帮忙和照拂。

但我不要。

我不需要虚假的照顾，不需要虚假的关系。我要用我自己去创造真实的价值，去触碰真实的关系。

在这个过程里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父亲并没有因为我的这些举动而责怪我，他表达了一些担心，但是最终却仍然尊重了我的意愿。

他甚至在面对自己的亲朋好友时开始称赞我，他说我是他的骄傲，他说他受到我的鼓舞，并且为我感到自豪。

但他面对我的时候仍然是那副不在线的样子。所以我也怀疑，他对我的那些称赞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可以通过自己的实力来证明自己价值的女儿，我只是他的自恋工具而已。

出于对他的怀疑，我对他的这份称赞和支持表现出一副不关痛痒的样子。

而在我为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努力奋斗的过程中，他也经历了自己事业的滑铁卢。

他投资的一个生意遭到了巨大的挫折，他因此而背负了巨大的债务，一度跌入到随时可能成为失信人员的危机当中。

那段时间他常常不着家。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做什么来解决这场危机，妈妈希望跟他一起面对，但是他却什么都不告诉妈妈。有时候在家也是坐到阳台上默默地抽烟打游戏，一副完全不靠谱的样子。

那段时间我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母亲的支柱，父亲的替代者。有时候我甚至会恶毒地想，看吧，他的自恋面具终于要被现实残酷地揭开了。好像这么多年来，他对家庭的疏离和冷漠终于得到了残酷真相所给的狠狠一记惩罚。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他站起来，还是站不起来。

而我对父亲真正的改观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他没有选择利用他公权力能够带来的资源去急功近利地解除债务危机，而是考察、调研、跑遍了很多个地方寻找合适的项目，重新开始。

这个新的项目开始地并不顺利，我看到他这一路走来克服了非常非常多的困难，也承受了许许多多的人对他的偏见、否认和误解。

有一些他的亲朋好友为了债务的纠纷要跟他撕破脸，每一个这样的人出现他都极尽耐心地争取妥善解决。

他挨了很多骂，收了很多指责，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他都理解对方的不信任和不安的心情，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给对方一个合理的交代。

我有时候也为他感到不值，想骂他会不会太懦弱了，有的事情不是他的责任为什么要去扛下来？

可是我也从这个过程当中看到了早年的时候爸爸留给我的影子——善良，柔软，有担当。

生活的潮起潮落有时候真的很容易掩盖一个人真实的样子。这些磨难当中能够让我看到父亲人格底层里最低处的模样。

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是一个好人。

很长的时间里，他的项目没有实质性的起色，在我都开始怀疑他的时候，我却看到他仍然乐观、坚定、执着。不断地解决着项目启动期间遇到的危机，虽然他的成就不复当年，但是在这些挫折当中我却越来越感觉到他的人格日趋成熟谦卑，当年的那些浮华和让人厌倦的东西也好像渐渐地褪去了。

有一个让我觉得温暖的瞬间是，有一次他回来，我觉得他苍老了很多，头上的白头发都多了好多，我忍不住跟他感慨他的变化。爸爸却岔开了话题，认真的跟我说他在那边找到了一个新的工作机会，如果我愿意可以直接入职。

尽管那个时候我的事业已经非常稳定，前景也很可观，但我的老父亲却仍然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我谋求着他眼中的安稳。他甚至没有听到我对他的感慨，也没有明白过来，他的女儿已经到了可以照顾他的年纪。

多么倔强的老头。

他跟我之间还是没有什么很直接的交流，这一切感受上的变化，似乎都来源于我对他的观察和思考，以及我的自我越来越走向一个独立的方向。

我察觉到原来我的身上有许多跟爸爸相似的东西。有的是优点，有的是毛病。

同样的谦和兼容，也同样的有些优柔寡断。同样的自信坚持，也同样的有一点害怕冲突，拎不清矛盾。

但是就像爸爸对自己感到满意，我也对今天不够完美的自己感到满意。

在家庭里面我没有再去充当爸爸的替代者。我更像是一个会吐槽的女儿，跟妈妈一起调侃爸爸的不靠谱。但是我也会站在一个女儿的角度，站在和爸爸有相似体验的位置上，去给妈妈提供一个不一样的视角，让她看到一个在我眼中不同的爸爸。

比如说，当妈妈仍然在抱怨爸爸的软弱时，我会理解妈妈的情感，同时从我自己的工作经验当中去跟妈妈分享，在职场环境里，有时候并不能够像妈妈所期待的那样雷厉风行，直言直语，那对于解决问题未必见得是一个好的方式。

从前我期待父亲的改变能够带动我的改变，但如今我日渐地看见，原来我和他是彼此独立而又如此紧密的两个人，也许曾经对他的怨恨，都是基于自己无法完成独立的剧痛吧。

他还是那个回避型的父亲，当他在家时，我们仍然没有办法拥有亲密的互动，但是我知道有一些内在的体验已经不同了。

我感谢他在最困难的时刻依然保持他的回避，因为他用自己的亲身示范让我知道，我们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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