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没有小事

作者 | 周力

编辑 | 方容

朱一龙的电影《人生大事》，自疫情以来已经好久没有机会安心的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了。

我们对好电影的需要，是因为电影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过渡空间，经由这样的过渡空间，我们透过感受电影人物们的喜怒哀乐来转化自己对人生的觉悟和思考。

朱一龙在电影中饰演的角色名叫莫三妹，他子承父业，从事殡葬行业，一次偶尔的机会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小文，在彼此的相处中，莫三妹渐渐改变了对职业和生活的态度。

在本部电影中糅杂了很多的议题，以死亡为主线贯穿始终的其实是人与人的情感关系。可能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了，让整部电影看起来如同大杂烩，充满了戏剧性，哭与笑都变得很浅，真实的人世间远比电影来得残酷的多。

人生，没有小事

看完电影之后，有朋友说，人生除了生死，都是小事。我并不同意这个观点。

死亡是人生的终极议题，但是在拥有生命的时间里，每一个与自我有关的事都是大事。

电影中，莫三妹不喜欢从事殡葬行业，他和爸爸的关系是剑拔弩张的，父亲对他的失望、责骂甚至鞭打，都带着强烈的恨铁不成刚的愤怒。

莫三妹好几次和他爸爸吵架的时候说，他爸爸在小时候对他的忽略，带他一起去给死人入殓。

爸爸只想着让三妹子承父业，但从来没有问过三妹是否喜欢，喜欢什么？

莫三妹在这个过程中，用抗争，叛逆，打架，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寻找自我。

实现自我认同，这难道不是人生的大事吗？

电影中的主角的每一次转变都来的太容易，而现实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真正的自我。

在这过程中每个人在当下所经历的挣扎、犹豫、彷徨、痛苦、失望都是大事。

如果我们否认了当下的重要性，而把目光放在未来的时过境迁时的心情上，这或许是一种回避的态度。

只有在每一个当下充分的感受自己，体验不同的人生境遇带给自己的喜怒哀乐，可能才会在临终前，讲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本书，都会有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这样的感慨。

和自己有关的事都是大事，我们的感觉、情绪、想法、行为，都很重要。

“人生，没有小事”传递出来的是对生命本身的尊重。

常常在生活中听见有人说，“我没事，你们高兴就好”。

压抑或忽略自己的感受，一方面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另一方面也是对他人的不尊重，因为你的隐藏，也让对方误以为他们这么对你是被你允许的。

情绪当然会过去，感觉和想法也会发生变化，但那个当下的自己，是应该被重视的。

这样在伤口上撒盐安慰人的方式，在生活中也并不少见。

好像可以让一个人从痛苦中振作的方式就是让他更痛。

好像我们都忘记了问问那个受伤的当事人，喂，你还好吗？你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想起有一次在小组学习中，老师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你因为忘记带伞，被雨淋的一身回家，你希望父母怎么做？小组中的成员纷纷说，希望父母可以给自己一条毛巾，倒一杯热水等等。事后我们讨论，现实的情况是，大多数时候会得到父母的责骂。

父母的责骂里有没有爱？

当然也有，因为那里面有担心。

但是除了责骂的方式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我们有没有机会去学习，好好的表达那个爱，用温柔的令人舒服的方式。

假如我们一直是在这样扭曲的表达中感受情感，最后的结果是，当我们遇到一个可以好好对我们的人，我们会觉得那不正常，那很奇怪。

小孩，来当情绪的容器

比昂提出的涵容和容器的概念，是一种比喻和象征的说法。

他的意思是，在母婴关系中，妈妈能够去接收婴儿的情感痛苦，并能够去安抚、抚平一些婴儿的痛苦，并且把它回归到一个能够保持正常生活的状态里，恢复到这个婴儿可以去管理这些痛苦的层面上。

容器就好像是一个消化系统，那些令人痛苦的情绪被理解，被容纳，再变成某种精神营养还给婴儿。

理想的养育环境是，作为父母的大人可以成为孩子情绪的容器。

但是在这部电影中，我们看到一个小女孩是如何成为大人的情绪容器的。

当大人的情绪给彼此带来伤害的时候，是一个小孩用自己的精神力量去净化这些糟糕的感觉。

让人很为这个孩子心疼。

她本应该被保护，却不得不去保护大人。

小文从小和外婆相依为命，外婆去世后，舅舅原本想带着她，但是舅妈不允许，小文从此无家可归。机缘巧合下，三妹收留下小文。

我们试想一下，这个孩子的生命经验，当她失去外婆的时候，内心所遭遇的痛苦，她不得不去照顾有可能保护她的大人，因为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关系。

失去的痛和去承载大人的情绪，或许后者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所以当我们去夸一个孩子懂事善解人意的时候，得去思考一下——

为什么一个孩子需要去照顾大人的需要和情绪？

当孩子不得不变身为大人的情绪容器时，试想一下这个孩子长大后会发生什么事？

她还剩下多少空间去长成一个真实的大人呢？

是什么促使着小文对三妹称呼的改变？

或许是来自于她被抛弃的恐惧，小文的内心的独白大概是“如果你是我爸爸，我是不是就不会被抛弃了？”

当小文重新回到三妹身边的时候，小文没有生气，而是已然接纳三妹把自己丢给亲生妈妈的事实，谅解，重逢，拥抱，一幅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么小文对三妹强烈的生气呢？

是不是被大团圆的喜悦给覆盖了？

还是小文可能一直处在被抛弃的恐惧中，不得不成为更乖更懂事的小孩来避免自己再次被抛弃？

如何从创伤到复原？

经历了的伤痛当然需要时间去疗愈，每个人的复原力不同。

能否从伤痛中复原的核心取决于——

TA能不能在现实生活中遇到那个可以提供爱与支持的人？

能否找到一个容器帮助TA消化那些痛苦的情绪，并将它们转化成有意义的精神营养，支撑一个人以更有力的方式去面对未来的人生路？

电影中的小文和三妹的彼此遇见，总会给现实中的我们注入更多的希望感。

电影中最令我动容的一幕，是一户人家老爷子死了，三妹从楼上抬棺一路喊的号子。

「日落西山了」「诶！」

「老爷子最后一天了」「诶！」

「众人帮忙了吗？」「有！」

「孝子守灵了吗？」「有！」

死亡不仅仅是冰冷的，也有温情。关于死亡的仪式，帮助我们度过哀伤的时刻。

电影结尾后屏幕上打出一句话“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爱过我们的人”。

生而为人，有太多的无奈和痛苦，爱恨离愁，皆是我们活着的、活过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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